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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永不会消逝——记录雕版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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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喘吁吁地爬上这个山坡时,眼前的景象只能用“震撼”来形容。满眼的绛红色藏式木房,比想象的更为壮观。不过,这一次我们可不是来拍造房子的。我们的目标,是谷底最高大雄伟的那座建筑——德格印经院。自清雍正七年(1729年)起,德格第十二代土司曲杰•登巴泽仁和他的后代用了近30年时间,才建成这座百科全书般的藏文化宝库。

我们此行拍摄雕版印经。活字印刷、平版印刷、电脑排版,科技飞速发展的同时,也把古老的雕版印刷术送进了博物馆和故纸堆。雕版、制墨、造纸、印刷、装帧……只有在德格,才能见到这种完整而鲜活的纯手工印刷方式。

绛红高墙外,虔信的藏民口念经咒,手持佛珠或转经筒,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转经路上,一圈,又一圈。他们相信,印经院里浩如烟海的典籍凝聚着无上智慧,来此朝拜一次,今生功德修行便成倍增长。

古老的印经院里光线很暗,没有电灯,这儿珍贵的木质文物经不起一点点火星。梁枋、斗拱、门楣、窗饰……这里艳丽而肃穆,每一个细节都极富宗教意味。

二楼天井旁采光最好,也最热闹。喃喃的念经声,裹挟着酥油和墨汁的气息,重重地弥散在空气中。人们在这里合作印刷,每印一页经,他们都向经文快速鞠躬三次,虔诚至极。有那么一瞬间,你全身的感官都打开,在这热闹中见到澈底的静。

站在印经人身边细细观察,你会真切地感觉到汉语“印刷”二字是多么准确!印经人高低相对而坐,经版纵向置于二人之间。高坐者往经版上刷墨、放纸,低坐者双手持裹布滚筒,利索地推过微黄的纸面,一页经书当即印成。此处的印经效率几乎达到人力的极限,看上去甚至有些痴狂。

鲜艳的朱砂在微微润湿的纸张上酝酿,刚刚印好的经文线条美丽极了。这种藏纸由狼毒草根制成,微毒,不惧虫啮鼠咬,是珍贵经书的最佳保镖。微黄的纸张被裁成宽10厘米,长60厘米左右的长条。昨天,它们已经被水润湿,在大石头下压了一晚,今天的上墨变得很顺利。

校对房里,几位老人坐在窗边检查印好的经文。他们一言不发,偶尔发现不对的地方处理一下。这与不远处印刷间里的热火朝天形成鲜明的对比。但相同的是,所有人都很随和。一个眼神,一次点头,一声扎西得勒,都能得到友善的回应。而我拍或是不拍,他们就在那里做着自己的事情,不拒绝也不配合。

印经厅内就是藏版库,近30万块经版在暗红色的旧光影里静默着。这里收藏了70%以上的藏文化典籍,涵盖宗教、天文、历算、文学、医药等诸多方面,其中不乏稀世孤本。土司家族并不排斥其它宗教派别,藏传五大教派经典在此得以和平共存。

这些珍贵的经版每次用完都要用心清洗,涂抹酥油后方可入库。手柄在年复一年的摩挲和酥油的浸润中早已变得光滑油亮。一些手柄上印有蝎子图案,似乎象征着某种隐秘而强大的力量,这是德格土司家族的印章。蝎子,只会出现在土司最满意的经版上。

德格印经院的每一块经版都来之不易。过去,土司以派差的方式征收坯板。秋天,叶子落了,差民们便上山砍伐上好的红桦树。他们将木材按所需尺寸锯成小段熏烤脱水,再投入粪池沤制,数月后烘干刨平。差民们赶着牦牛,将辛苦制成的坯板驮到印经院,验收入库后,才算交了差。据说这样制成的经版可几百年不变形,最适合雕刻。

雕刻经版的房间里住了十几个人,除了吃饭睡觉,雕刻几乎是他们唯一的生活内容。雕版师傅迎窗而坐,专注于怀中的经版,精准的三两下落刀,片片碎屑迎刃而起。

据说,在土司时代,每个工人每天只能雕刻一寸,经十二次校对才能上呈。土司在经版上撒一把金粉,陷入文字缝隙的金粉便是雕版工人的工资。现在刻一块经版的收入大概一千多元,问到刻快点收入是否会更高时,师傅说:“那不行,快了就刻不好了。经版如果刻得不好,我们死了的话……”雕刻经文对徒而言是一种荣幸,而任何一点小错在他们心中,都是极大的罪过。

从楼下一路拍到楼顶。太阳明晃晃的,我盘坐在阴凉处,对面就是那满山坡的红色小木屋。蓝天、云朵、和风、飞鸟,远处吟诵经文的声音若隐若现,一只小猫慵懒地躺在脚边蹭着我的裤子……不知是世界遗忘了这里,还是这里遗忘了世界?

我们走过祖国大地许多地方,遇见过许多执着得让人心疼的手艺人,目睹过太多在困顿中苦苦挣扎的手工文明。为何偏偏在德格印经院,原始的雕版印刷,可以固执地存活几百年,依旧神采奕奕?你看那痴狂的印经人,专注的雕刻师,虔诚的转经人,如获至宝的请经者,还有以愚公移山的精神修建印经院的几代土司……这个集体以他们的方式告诉世人:信仰,是最有力的守护!

我们坚信,世界上那些美好的东西都决不会消失,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终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

(编辑: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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