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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被改写的摄影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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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摄影》2016年4期精彩微读

为纪念摄影术的发明人尼埃普斯开始摄影200周年,本刊2016年2期“视点”栏目刊发了《摄影200年》一文,简略介绍了8个发明摄影术的故事。其实,在所有的发明者中,尼埃普斯与达盖尔两位最为关键。若非一些偶然因素让二人走到一起,摄影术的发明与全球推广不知道要延迟多少年,整个摄影史也一定会改写。而达盖尔与尼埃普斯家族的合作,始终伴随着名利纷争,正如司马迁所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了搞清楚尼埃普斯与达盖尔之间的那些纠结,本刊特地邀请旅法摄影史学者吴钢先生,进行了实地调查并撰写此文。




文 | 吴钢


村野奇才尼埃普斯


约瑟夫• 尼塞福尔• 尼埃普斯(Joseph Nicéphore Niépce,以下简称“尼埃普斯”)1765年出生在法国中部小城市沙隆南部郊区的一个富裕家庭,他和哥哥克劳德(Joseph Claude Niépce)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在后来,尼埃普斯家庭在法国大革命中受到冲击,濒临破产,一家人在贫困中度日。


这是20世纪四五十年代采用彩色平版印刷术(Chromos)印制的小卡片,反映的是尼埃普斯(右)与达盖尔(左及下方拍照者)共同发明摄影术的故事。


尼埃普斯兄弟俩天资聪明,不甘贫苦,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生活。他们尝试了各种发明:试验用菘蓝作为染料把羊毛染成蓝色,从南瓜和甜菜中提取糖等。1806年,尼埃普斯兄弟有一项重要的发明,他们制作出一个热动力的发动机,名字叫“Pyreolophore”。


1811年,哥哥克劳德为推广他们的热动力发动机来到巴黎,但没有成功。1816年,克劳德又带上设计图纸去了英国,继续推销发动机。


尼埃普斯独自一人留在沙隆继续他的发明和探索。尼埃普斯经常与哥哥通信,交流发明创造的进展情况,兄弟俩在信中多次涉及到暗箱(Camera Obscura)问题。


尼埃普斯旧居 吴钢 摄


尼埃普斯为了谋生,还承接了很多刻制石版画的工作。这种石版画是按照画家的画稿,由雕刻家手工在石板上雕刻出印刷版,然后再印制到白纸上。


1816年,尼埃普斯在这种石版画市场需求的驱使下,尝试着借助于暗箱进行固定影像的探索。他的最初想法是,利用暗箱,把影像固定在印刷版上,这要比手工雕刻更加省时和逼真。由于他的住处远离大城市,也无法找到现成的材料,所以他又当木匠又当磨镜工,自己动手做暗箱。艰苦的探索之路大约持续了四年,尼埃普斯获得了初步的成果。


当年尼埃普斯亲手制作的照相机,现在保存在沙隆的尼埃普斯摄影博物馆里,这就是世界上最早的照相机,距今差不多有200年了。从外观上看,这部相机明显带有暗箱的特征,所不同的是,其后部增加了安装感光平板的设置。


尼埃普斯制作的世界上第一台照相机正面与背面 吴钢 摄


这段时间,尼埃普斯经常写信给他的哥哥。这些珍贵的往来信函,有的保留在俄罗斯莫斯科的科学院里,还有一部分保存在法国的沙隆尼埃普斯摄影博物馆里。幸亏有这些信件,我们才得以了解他们在当年发明摄影术的情况。


尼埃普斯在1816年4月22日的一封信中写道:“我把这个小机器放在工作室里,这是一个鸟笼的对面。我把窗户打开,看到白纸上有鸟笼,也看到一小部分窗户,影像很不清楚,比外面的景物暗。因此我们可以知道阳光和光线对影像的影响。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试验,还不够完全,而且镜头中的影像非常小,我就这样捕捉影像的可能性不大。我承认把影像固定是很难的事情,还需要时间和耐心。就像你所说,效果应该是背景为深色、物体为白色。”



尼埃普斯于1816年5月5日写给哥哥克劳德的信 吴钢 摄


1816年5月5日,他又写信给克劳德:“经过调整,我在纸上得到了一个反像(负像)。我得到了一张用光线描绘出的画,我把它固定在稀释的溶液上。”这是摄影史上极其重要的一封信,它证明尼埃普斯得到了第一张影像。尼埃普斯信中还说,他遇到许多困难,比如怎样才能把光线转换过来,就是说他想印制出一张正像。后来他又把负像重新翻拍,从而得到了正像照片,他将其称为“视觉翻拍”。 尼埃普斯制作了许多张照片,并寄给他的哥哥和儿子。虽然他的发明还是如此初级,但他毕竟踏上了成功之路。


还有一封尼埃普斯兄弟俩的通信。1816年5月19日,尼埃普斯写道:“我要做三件事:第一,使这些(光线)画出来的东西更加立体化。第二,要把大自然的颜色真实地反映出来。第三,把影像和色彩固定住。”


这些书信从侧面证明,尼埃普斯在1816年就用暗箱拍摄出了照片,这件事距今整整200年了。可惜的是,他当时拍的影像都没有保留下来。


后来,尼埃普斯听说埃及人曾使用一种“犹太沥青”作为防腐剂—把这种沥青涂在船体外面,然后在阳光下暴晒,暴晒后的沥青不溶于水,能起到防水和保护船体的作用。尼埃普斯在1820年开始利用这种沥青进行光学试验。他发现,这种物质被阳光照射后会变成白色固体状,既使遇到液体也不会溶化。


尼埃普斯尝试着在玻璃、石板、铁板、锡板等各种板材上涂抹沥青,然后将其装在暗箱后面。太阳光下的景物反射出来的光线进入暗箱,并照射到后面的沥青板上,光线强的地方沥青会变硬。尼埃普斯再把这个感光板浸泡在薰衣草的汁液里,这种汁液会把软一些的沥青溶解掉,稍硬的沥青就留下来,影像就这样显现出来了。



尼埃普斯于1822年(有争议)拍摄的《桌上的物品》复制品


尼埃普斯反复使用犹太沥青做试验,终于在1822年取得成功。他拍摄到第一张正像照片是《桌上的物品》(也有人怀疑这张照片是在1832年拍摄的),它曾经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摄影作品。这张静物照片显示和记录在一块涂有犹太沥青的玻璃上。1890年,尼埃普斯的孙子将这张照片赠送给了法国摄影学会。由于保管不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张照片莫名其妙地丢失了。幸亏法国摄影学会在1891年用照相制版术复制过一张(当时从玻璃负片到纸质正片的摄影技术已经成熟),所以我们现在还能看到它的基本画面。


尼埃普斯从1816年起,反复试验拍摄了十多幅大体类似的“窗外风景”,现在保留下来的这张《窗外风景》原件只是其中一幅,拍摄时间为1826年(也有专家认为是1827年)。



尼埃普斯拍摄《窗外风景》时的机位(恢复效果) 吴钢 摄


尼埃普斯的住房虽然还保留着,但由于年长日久、住户的更迭,再加上频繁装修,所以当年他拍摄《窗外风景》的窗户早已移位,外面的景物也都变样了。所幸的是,尼埃普斯工作的顶楼因为一直没有人住,所以比较完好地保留下来。这是尼埃普斯的主要工作地点,在这里,他一个人奋斗,冥思苦想,研制出热力发动机、无链条自行车和照相机,并最终拍摄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张照片。我们现在还可以看到,顶楼的木板地由于他无数次徘徊踩踏,已经露出缝隙,尼埃普斯用铁片把残毁和脱落的部分钉补起来。墙面上残留的淡蓝色花纹的墙纸,还是尼埃普斯时代的原物。



尼埃普斯旧居阁楼上的工作室 吴钢 摄


尼埃普斯在这间房子里又做过多种试验,把已经记录了浮浅影像的感光版再加工,取得比较好的效果。他试过许多表面可以成像的材料:比如玻璃、铅板、镀银的黄铜板等,但没有取得更大的进展。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我们后面要说的另一位摄影术的发明人了。


再说尼埃普斯的哥哥克劳德,他为了销售发动机在英国奔走了九年。他对机器进行了无数次改进,但徒劳无功,最后彻底破产了。克劳德在绝望中病倒在异国他乡。尼埃普斯得到消息后焦急万分,于是和妻子一起动身来到伦敦看望哥哥。


尼埃普斯先到了巴黎,申请去伦敦的签证,不过需要等八天后才能办妥。一个持法国护照的人到英国去旅行,居然需要八天的签证时间,这在今天看来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幸亏有了这八天的等待,尼埃普斯才得以见到一位重要人物。正是这两位天才发明家的见面,才使得摄影术的发明真正获得成功并传遍全球。


巴黎名流达盖尔


在19世纪初,法国巴黎的歌剧院里有一位舞台美术设计师, 名叫达盖尔(Louis Jacques Mandé Daguerre)。他画出的超写实舞台布景,非常逼真且有立体感,比如画面上看到一个安静的山村,有一条小河、有树、草地、房子等,突然电闪雷鸣,风狂雨暴,犹如山崩地裂,把小山村压在底下。


我们可以想象,在一个没有摄影,更没有电影和电视的时代,达盖尔那变化无穷的巨大透景画,在社会上所引起的轰动。人们对这种前所未有的视觉效果赞不绝口,但这并不能让达盖尔满足,他一心想创造更加惊人的东西。


达盖尔在创作这些巨幅绘画时经常借助于暗箱,因为暗箱能够帮助他绘制更加真实的景色。达盖尔像着迷一样,几乎每天都伏在暗箱上观察景物,他也梦想着把暗箱里的影像固定住并保存起来。


当时在巴黎有一家非常出名的光学器材商店,店里面销售镜片、眼镜、望远镜、暗箱等。它是著名的光学家老谢瓦利埃和他的儿子小谢瓦利埃在1820年创办的,达盖尔则是谢瓦利埃光学器材商店里的常客。


1825年的一天,有一件怪事发生在谢瓦利埃的店里,它几乎改写了摄影的历史。有一天,一位穿着破旧年轻人怯生生地走进店里,希望谢瓦利埃给他定制一个新型暗箱—这个暗箱不要装普通透镜,要换成弯月形透镜。但店铺老板谢瓦利埃的开价难住了这位年轻人。



这幅画的内容,是一位不知名的年轻人向谢瓦利埃介绍他的摄影发明。


年轻人随后拿出一张纸放在老板的柜台上。见多识广的谢瓦利埃不看便罢,看后竟然大惊失色。纸上是巴黎的风景,这和暗箱上观察到的影像一样清晰—影像非常逼真,但绝不是手工画出来的,就像亲眼看到的景色一样。年轻人随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瓶,里面是黑色的药水。他告诉谢瓦利埃,这个影像就是利用暗箱和这些药水拍摄出来的。年轻人临走时说他还会再来,可谢瓦利埃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谢瓦利埃按照这个人的说法做了许多次实验,但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谁也不知道那位可怜的人到哪里去了。说不定,这位“无名氏”就是发明摄影术的第一人,可惜,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方法。后来,谢瓦利埃把这件怪事讲给了达盖尔。达盖尔不等听完这个故事,就赶紧回去自己研究。他为此还添置了全套的设备并反复试验,但依然没有把影像固定住。


1826年1月12日,谢瓦利埃的光学商店里走进一位上校军官,他是来买镜片的。这位上校名叫达维-尼埃普斯(David Niépce),他就是摄影术的发明人尼埃普斯的表兄。达维- 尼埃普斯告诉谢瓦利埃,他的表弟已经能够固定住暗箱里的影像了。达维- 尼埃普斯还给他写下了表弟的姓名和地址:尼埃普斯先生,住在沙隆。


世上的因缘太巧合了,幸亏有达维- 尼埃普斯上校偶然步入巴黎的光学店中,也幸亏有老板谢瓦利埃的牵线搭桥,才促成了尼埃普斯与达盖尔的相识。否则,尼埃普斯很可能死守着他的发明,默默无闻地终老沙隆;而达盖尔若没有尼埃普斯的帮助,也只能继续以透景画家的身份度过余生,而摄影术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真正成功并对世人公开。


听说尼埃普斯的发明之后,精明的达盖尔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他很快就给素昧平生的尼埃普斯写了一封信。尼埃普斯读过这封信后,不但没有回信,反而把信给烧了。生性多疑的尼埃普斯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巴黎人想抢走自己的发明成果而已。好事多磨,两位发明家的第一次接触就这样夭折了。不过,这封没有回音的信函,却是两位发明家合作的前奏。


尼埃普斯与达盖尔的合作


达盖尔等了将近一年,在1827年1月底,他又试着给尼埃普斯写了一封信,更加明确地表示,自己想把暗箱里的影像固定住。他说自己试了很多次,终于有了一些重要的结论,但是还很不完美。他诚恳地希望两个人合作,来完成这项伟大的发明。尼埃普斯看过这封信后,还是不太放心,就向刻版画家勒梅特尔(Lemaitre)咨询达盖尔的人品等情况。勒梅特尔给予达盖尔很高的评价。由于勒梅特尔多年来和尼埃普斯合作研究刻版画,两人的关系也很好,所以勒梅特尔的评价打消了尼埃普斯的疑虑。


尼埃普斯于是就给达盖尔写了一封回信:“达盖尔先生,我昨天收到您的信。我已经近四个月没有工作了,因为这个季节气候太不好。我把我在金属板上刻画的方法改进了一点,但是还很不完美,所以还不能达到您的要求。您的工作和我的工作是完全不相同的,而且您的工作比我的刻版画更高级。我预祝您的梦想能够实现。”尼埃普斯拒绝告诉对方自己的秘密,他很清楚凭借一己之力获得进展的困难相当大,但他也不相信另一个人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达盖尔并不灰心,他非常迫切地想知道尼埃普斯的方法,于是又寄给尼埃普斯一幅设计图,解释他自己的方法。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达盖尔收到一个从沙隆寄来的邮包,里面装着一块锡版,上面刻着尼埃普斯的一幅刻版画。但是,小心的尼埃普斯却把画洗得特别干净,根本找不出沥青的痕迹。尼埃普斯在旁边写道:“这幅影像很不清楚,太浅了。您应该继续您自己的研究。我们都是向着同一个目标,所以我很高兴您的方法能够成功。我也希望能得到和您同样完美的结果。”两个发明者逐渐地接近起来了。


正如前文所述,是一件偶然的事件促成了两个发明者的联合。1827年8月,尼埃普斯得知他的哥哥克劳德得了重病,于是和太太一起前往英国,不过要在巴黎停留了八天等候签证。尼埃普斯在等待签证期间闲得无聊,就与达盖尔见了面。达盖尔盛情邀请尼埃普斯参观了他那巨大的透景画馆。


尼埃普斯被达盖尔的透景画所吸引,但是他依然没有透露一点自己在摄影发明上的实质内容。


八天后,尼埃普斯夫妇终于拿到了签证,他们立即启程到伦敦。当他们赶到医院时,重病在床的克劳德已经失去知觉,都认不出自己的家人了。


尼埃普斯在英国期间,见到了他哥哥在伦敦的朋友们,并且认识了植物学家弗朗西斯• 鲍尔(Francis Bauer),。尼埃普斯把他的试验成果告诉了鲍尔,鲍尔十分感兴趣。


在鲍尔的鼎力推荐下,尼埃普斯得以在英国皇家科学院召开一个介绍会,内容是“尼埃普斯介绍他的固定影像的发明”。科学院的院士们非常欣赏尼埃普斯的发明,希望他更加详细地介绍其发明的科学原理。不过,这个十分合理的要求,却被谨慎而固执的尼埃普斯拒绝了。正是尼埃普斯那过度谨慎的个性,才最终导致他的天才发明是个悲剧性结局。如果是另外一种结果,尼埃普斯的发明应该在英国皇家科学院里得到承认并获得专利,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达盖尔的故事发生了。尼埃普斯的哥哥病重不治。尼埃普斯料理完后事,回到了法国沙隆,又继续和达盖尔通信,两人的联系越来越频繁。这时达盖尔又提出两人联合研究的建议。已经四处碰壁、走投无路的尼埃普斯终于同意了达盖尔的要求。于是达盖尔去了尼埃普斯的住处,两个人签署了一个协议,时间是在1829年的12月14日。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两位天才开始联手,准备做发明摄影术的最后冲刺。



这幅彩色卡片的内容,是尼埃普斯与达盖尔在沙隆庄园共同研究摄影术的情景,左侧的大头像是尼埃普斯。从1829年12月14日起,达盖尔为了掌握摄影术,曾经先后四次长途跋涉从巴黎来到沙隆庄园拜访尼埃普斯。


依照这个协议,尼埃普斯和达盖尔都有义务告知对方自己的发明方法和试验结果,他们的共同目标就是“把黑箱子里的影像固定住”。一个合作公司就这样成立了,公司的名字叫“尼埃普斯- 达盖尔”—这时尼埃普斯的名字还排在前面,达盖尔获得成功之后,尼埃普斯的名字却被删除了。协议规定,发明的结果和公司的收益由两个人平分。协议且注明,如果其中一人去世,他的权益由其继承人来获得。


协议签好后,尼埃普斯把他的日光刻版画的制作方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达盖尔—尽管尼埃普斯自己也认为这个方法很初级。达盖尔还在沙隆参观了尼埃普斯的所有设备和全部制作流程。


尼埃普斯和达盖尔的合作,是在尼埃普斯的沥青摄影法的基础上开始的,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就是想办法把犹太沥青上的深褐色影像反转成白色的,这样就可以直接得到正像,但是经过许多努力后放弃了。后来,他们两个人又有几次合作试验,但都无功而返。不过,达盖尔自己在巴黎的研究却意外获得进展。有一天,他结束工作离开实验室时,无意中把一个银质的咖啡勺放在一个碘化处理过的镀银铜盘上,更巧的是,他也忘记把一个装水银的瓶盖上盖子。他第二天回到实验室时,非常幸运地注意到了一个极易被忽略的小小变化—勺子的外形印在了镀银的盘子上。他马上就在实验室寻找这些变化关系,不久他发现,这是水银挥发的气体产生了作用,这就是我们后来要介绍的显影。


这个偶然的发现对达盖尔至关重要,他马上用碘和镀银的铜板试验。在暗箱里,碘化银在太阳光的作用下很快变黑,由此可以得到一个在阳光的照射下有明暗变化的影像,但是这个金属板上的影像非常不清晰。达盖尔又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终于发现,石油里的物质和水银蒸气能使阳光照射过的影像加重。


根据协议,达盖尔马上通知了尼埃普斯,告知他的突破性发现和光线对碘化银的作用。但是尼埃普斯还是对碘化银的固定问题抱怀疑态度。遗憾的是,没有等到达盖尔获得最后的成功,尼埃普斯于1833年7月5日突发脑溢血,在沙隆附近的一个小村瓦利耐去世了。


尼埃普斯发明一生,却一事无成,老来一贫如洗。尼埃普斯夫人在丈夫去世后被迫住到了沙隆的救济院里,在贫困中度过了她生命的最后22 年。在尼埃普斯的家乡,距离他的住宅不远处有一座小教堂。教堂前埋着尼埃普斯及夫人的尸骨,两座墓碑紧紧地靠在一起。这对夫妇的墓碑上只有两个小小的十字架,与周围的高大墓碑相比,显得简陋得多。后人在他们的墓碑旁刻下两行红字:“摄影师尼埃普斯”。


银版法摄影术诞生


尼埃普斯去世后,他的儿子伊西多尔(Isidore Nièpce)以继承人的身份自然成为达盖尔的合作者。


由于伊西多尔对发明摄影术不感兴趣,所以达盖尔便独自一人研究摄影术。他在金属平板上先涂了碘化银,再经过太阳光照射后就能得到清晰的影像,然后在水银蒸气的作用下,影像会发生变化—达盖尔在迷宫中渐渐找对了方向。


达盖尔又经过两年的不间断实验,把自己的研究和尼埃普斯的发明相结合,获得了显著的进步:拍摄的影像越来越清晰,曝光时间也大大地缩短,终于创造出令世人震惊的固定影像方式。


又过了两年,1837年6月13日,达盖尔和伊西多尔再次修改了他们的合同,把他们的合作方式改成经营公司的形式,公司的名字改为“达盖尔- 伊西多尔”—此次达盖尔的名字放在了前面。后人称这个合同是达盖尔设下的一个圈套,为的是独吞胜利果实,而单纯的伊西多尔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个署名的重要性,因此为后来摄影术的发明人之争埋下了隐患。


为了让发明尽快得到回报,达盖尔托了很多关系,找到了著名的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阿拉贡(François Jean Dominique Arago),此人也是法兰西科学院的常务( 终身) 。这位伯乐式的人物看过了达盖尔的金属板上的影像后,意识到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阿拉贡马上召集了一次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会议,介绍了这项摄影技术,并且提交了一个专利申请书。他还建议由国家买下发明者的发明专利,即由国家给发明者颁发终身年金。正是由于阿拉贡的热情推荐,这个法案得以在参议院获得通过。


1839年8月19日,阿拉贡召集科学院院士和外国学者,在法兰西科学院和艺术院的一个座无虚席的大厅里,郑重地宣布了摄影术的发明,名字就叫“达盖尔法摄影术”。阿拉贡说:“法国自豪地宣布,我们为全世界做出了贡献。”这一发明公布后,内政部决定付给达盖尔每年6000法郎的终身津贴,付给尼埃普斯的儿子伊西多尔每年4000法郎。 这个数目分别相当于当时一个普通工人的120个月和80个月的月薪。


摄影术的发明公布后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巴黎的几家报纸就报道了这则消息。精明的光学镜片制造商们,很快与达盖尔合作生产了许多达盖尔法照相机和化学药品,相机上还加盖了达盖尔的火漆图章。许多人都立刻跑去购买,以先试为快。达盖尔功成名就,一夜之间成为世界名人。


为了纪念摄影术的发明人,法国巴黎市政府将巴黎14区中心地带的一条繁华街道命名为“达盖尔街”;将巴黎14区一个偏僻小道命名为“尼埃普斯街”。虽然同在巴黎14区,与短小而狭窄的尼埃普斯街不同的是,达盖尔街不但街道长而且位置非常重要。这条街道的东面方向,连接着巴黎市中心通向奥尔良门的主要大道,而达盖尔街的东段,就是著名的繁华步行商业街。有意思的是,巴黎14区的一条大道,,大道旁还有阿拉贡的墓碑。阿拉贡大道与达盖尔街、尼埃普斯街在巴黎14区鼎足而立。


达盖尔法摄影术的争议


法国政府在对外公开摄影术时,用的是“达盖尔法摄影术”,而不是达盖尔与合作者的合同中所写的“达盖尔- 尼埃普斯法摄影术”,更不是“尼埃普斯-达盖尔法摄影术”,所以很多人只知达盖尔而不知尼埃普斯。



加盖了达盖尔的火漆图章的达盖尔法照相机 吴钢 摄


达盖尔不但在一夜之间红遍全球,而且开始利用摄影术大笔大笔地赚钱。他与人合作生产达盖尔式照相机,每台照相机上都有蜡封标牌和他的签名及编号。此外,达盖尔还利用办摄影培训班赚钱。


达盖尔名利双收,众人羡慕不已,但尼埃普斯的儿子伊西多尔看不下去了。伊西多尔在1841年出版了一本名为《这一发明被不正确地称为达盖尔法》的书。他希望能够借助这本书的出版,引起世人的注意,为父亲尼埃普斯争取应有的历史地位。法国摄影博物馆的名誉主席,也是尼埃普斯摄影博物馆的主要捐赠人法热(Andre Fage),有幸在20多年前花了1000法郎买到过一本。在书中,,其中还介绍了尼埃普斯与达盖尔合作的整个过程,特别是双方合同来回修改的细节。我在法兰西学院的图书馆里看到了这本书的原版藏本,拍摄下来呈现给读者。



尼埃普斯的儿子伊西多尔写的《这一发明被不正确地称为达盖尔法》一书原版 吴钢 摄


尼埃普斯的儿子伊西多尔还拿出了他父亲所有的照片,以此证明父亲的伟大功绩。他父亲传下来的这些珍贵照片共有12张,后来被放在法国一个有名的摄影图片公司里。1904年,这家摄影公司里的员工发现了这些半个多世纪前放置于此的老照片,然后交给了一位专家去修整见新。谁想到,这个眼高手低的修复师却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不知道他在照片上涂了何种清洗剂,反正是把所有照片上的影像都洗没了。这是摄影史上一大憾事,如果摄影公司当初只交给修复师一张照片,另外的或许还能幸存。



这面高墙上写的是“在这个村子里,尼埃普斯于1822年发明了摄影” 吴钢 摄


尼埃普斯的祖国法国没有保留下一张他的照片原作,尼埃普斯唯一一张存世原作,是目前保留在美国哈里• 兰瑟姆中心的《窗外风景》,。尼埃普斯的乡亲们其实早就为这位家乡的骄傲打抱不平了。1933年,在尼埃普斯离世100周年之际,人们在距离尼埃普斯旧居一箭之地的村边,用大石头砌起了一面巨大的高墙,上面用大字书写着“在这个村子里,尼埃普斯于1822年发明了摄影”。如今这里已经建成了国家公路,南来北往的车辆经过这里,远远就可以看到这面高墙和上面的字迹。


摄影术发明人的争议一直继续到今天。


尼埃普斯从1816 年开始尝试用暗箱固定影像,这也是现代摄影的雏形。正是从尼埃普斯尝试摄影开始,我们一直称作“暗箱”的绘画辅助工具,才可以改称为“照相机”了。


现在世界上公认的第一张照片是尼埃普斯于1826年(或1827年)拍摄出来的《窗外风景》,但1839年被史学家们定义为摄影元年,那么这当中十二三年的差距该如何解释?


我个人认为,摄影术在当年是作为一项科学技术来发明的,而不像现在把摄影作为一项艺术。艺术对“第一”或者发明者的概念比较模糊,也不重视。比如谁画出了第一张图画、谁唱出了第一首歌曲、谁跳了第一个舞蹈?但是科学技术就不同了,它以技术专利的申请作为时间节点。因此现在世界公认的摄影术发明的时间是1839年8月19日,正是这一天,法兰西科学院正式受理并买断了达盖尔法摄影术的发明专利,并免费提供给全世界。当然,摄影技术逐渐变成了摄影艺术,这是后来的事了。



本文为独家原创稿件。

刊发于《中国摄影》2016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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