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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判网络文艺,要跳过故事的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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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判网络文艺,要跳过故事的繁花似锦

高岩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在发展过程中演变而来,网络小说也是如此,从第一篇在网络上虚构的帖子,到第一部广为传播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到现在形成数百万字的,完整的升级流等等严密的规则和模板的标准网络小说,这其中不仅仅是网络上写文发文那么简单。单从网络小说这个通俗但却不准确的名字上来看,似乎成全网络小说的更多的是网络,而非小说,单以载体论显然有失偏颇,实际上,真正让网络小说区别于纯文学或者说是其他通俗文学的最主要特点,不在于网络小说的传播方式,而在于网络小说的书写方式和读者与作者的互动性方式上。

那是不是所有发表在网络上的小说,都可以称之为网络小说呢?或者说,所有刊载在网站的文学内容,都可以冠以网络文艺这个大名头呢?也不尽然,网络的互动性,作者读者的位置转换,读者参与创作,以及作者对读者建议的采纳,都是网络小说创作中所必不可少的。当然,这种方式并非网络时代所独有,实际上,在改革开放前,,传抄者也是创作者,创作与传抄过程中不断更新内容,所有创作过程不经过审查,不经过批判,仅靠作者和读者的喜好完成创作的方式,与现代的网络作品的创作大同小异,所不同的仅仅是载体的不同,网络提供的仅仅是更宽泛的创作空间和条件,以及更方便的阅读和盈利方式,,却没有出现如此丰富多彩的小说内容呢?所以,归根结底,是历史与时代成就了网络文艺,而不是网络成就了网络文艺。

那是不是网络文艺独特的故事和人物,让它有别于其他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呢?显然也不尽然,虽然网络文艺以独特的想象力和猎奇,写作视角被人称道,但这一切却绝非网络文艺所独有,实际上,在翻开历史的大画卷,类型小说早在明清时期就已经武功大成!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环境,才可以诞生出网络文艺这种独特,但却必然的文学产物,又是什么样的背景,才让这种文学产物可以落地生根,进而发扬光大呢?本文试图就此开展讨论。历史规则告诉我们,所有的历史都是无限相似却不重复的,网络小说无论从题材还是模式,都很难说是网络时代的独创,放眼看历史,很多时期的作品和作品的流传方式,都有着与网络小说相似甚至近乎相同的模式。

以下,简略以类比的方式对网络小说中最主要的流派,玄幻,穿越和都市流等题材进行适当的归纳和整理:作为经典主流的网络小说题材,萧潜的《飘邈之旅》,愤怒的香蕉的《赘婿》,蝴蝶蓝的《全职高手》等三部作品,完全代表了主流网络小说的三个流派,修真玄幻,历史架空,都市游戏等。而作为三部网络上堪称经典的作品,在构思和写作上,却与1719年的一部英国著名小说《鲁滨逊漂流记》有着极其类似创作模式。

现简单对四部小说进行创作上的比较。首先,四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是从一个相对文明和现代的社会中进入到一个相对落后的环境中。鲁滨逊是从当时的英国社会流落到荒岛,而《飘邈之旅》中的李强则是万念俱灰后误入修真界,至于《赘婿》中的宁毅则是现代都市中的一个金融巨鳄回到古代,而《全职高手》中的叶修更以一个游戏中的绝顶高手的身份回到相对较低水平的网吧里成为网管。这种模式,在网络上被很多人称为“扮猪吃老虎”,但恰恰是这种模式早已经被《鲁滨逊漂流记》用过了,所以,我们简称这种模式为鲁滨逊模式!回到原始社会的主角,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恢复自己曾经的社会环境,相比之下,李强的做法是广交朋友和搜集各种天才地宝,宁毅则是依靠自己的知识一步步积累财富,叶修更是直接带回一件游戏中的绝顶武器包打天下,相比之下,鲁滨逊一遍遍从沉船上拉回火药和武器以及代表着现代社会的种子和工业产品的手段却更显真实,当然,我们可以毫不怀疑地将鲁滨逊的火药和火枪当做李强在修真界的天才地宝,并且在当时的原始环境中,这些火枪比天才地宝的作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管怎样,四部作品的男主角,已经完成了原始社会的第一步积累,接下来是他们在这个相对原始的社会中全力爆发的时刻了。鲁滨逊在这一过程中,一步步开始升级,完成了自己的堡垒建设,完成了自己的农田建设,完成了对星期五的收复和驯养,打死了食人部落的野蛮人,打败了入侵的海盗和罪犯,最后更是让整个岛屿都成为他的殖民地。李强则是先拜师,后升级,冲仙冲神,最后更是连曾经的敌人――赤明魔尊也收入麾下变成死忠朋友兼小弟,甚至连老上司先帝,古仙也是称兄道弟,显露出一副现代社会中吃得开的社会人的形象。宁毅则是在一步步完成财富积累之后,开始觊觎权利,先后找了十几个老婆,最后更是连皇帝也杀掉。至于叶修,更是在提高完善绝顶武器的同时,利用对游戏的高超理解让自己重新回到游戏的顶峰,成就一代电竞高手。故事人物和设置的相似性,决定了故事走向的相似性,也决定了人物成长的相似性,虽然四部作品在创作时间上和创作长度上不尽相同,但相似的故事性和创作模式,却让我们不得不去考虑,在他们之间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

众所周知,《鲁滨逊漂流记》的出版时间是在1719年,这段时间,是大航海时代的结束,同时也是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开始。同年的汤姆·斯纽考门获得了稍加改进的蒸汽机专利,随后的几十年里,纺织机、抽水马桶、平版印刷术、机床的相继发明开启了工业革命的先河。

而在迪福的小说主人公鲁滨逊身上,我们也处处看到了对未知领域的渴望和探索。这种充满时代烙印的气息,清晰地镌刻在作品主人公的行为上,当然,主人公同时具备的,还有信仰、公正,以及其时代所特有的对强权公理的崇拜和认可。相比之下,在《飘邈之旅》《赘婿》《全职高手》的故事主角身上,我们也能看到相对清晰的时代烙印,三个主角都是遭到背叛或是万念俱灰,但也都是德才兼备,却又心有不甘。在三部作品里,对于传统道德观念的顾盼和向往也溢于言表,三个主角生活的环境中,两位是穿越到充满传统文化气息的历史时期,而其中一个则是存在于有着简单但却等级分明的道德观念的现代社会的亚文化圈子——游戏世界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者们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在现代社会下对传统道德观念的追求和向往以及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和探索。

四个故事的四个主角,都具备着相当程度的相似性,比方说,都对曾经生活过的社会具有相当程度的认可和拥护,并且顽强地依靠自身的努力试图恢复曾经的社会环境。但相比于鲁滨逊,另外三部作品的主角,则对现实社会中的精神生活持相当程度的批判和否定态度,作者为他们所设置的背叛的经历也印证了这点。他们执着地相信,新环境的信仰和精神生活要远比曾经的社会更有可取之处。这一点,从相当程度上体现了目前社会人群对所处人文环境的态度。而在创作环境和创作背景上,四本小说也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迪福的《鲁滨逊漂流记》诞生于大航海时代结束与工业革命开始之前,当时的英国,在确立了海上霸主地位之后,成功开启工业革命的先河,最终奠定了二百年日不落帝国的光辉岁月。而后三部作品的诞生时间,均匀分布在公元两千年后的十年间,从2005年的《飘邈之旅》,到至今未写完的《赘婿》,三部作品都诞生在信息产业蓬勃发展与中国国力极大增强的今时今日,这种巧合,就不能不引发我们的思考了。

相同的文学境况,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并不罕见,甚至在世界文学史上也有过相似的一幕,无论是明清时期小说的蓬勃井喷时期,还是20世纪20年代,以张恨水为代表的通俗文学的发展时期,又或者是文艺复兴时期涌现的大量文艺作品,都无不存在着相似甚至相同的诞生背景。扩大来看,具备这样的可以让通俗文艺大发展的社会环境,首先必须要满足的一点,就是稳定的社会环境;其次,相应的主动向外接触和吸收外来文化的触觉和机会,以及在不同文化冲击下,对本身文化的本能反思和修整。具备以上三点,才能满足通俗文艺长足发展的必要条件。。

社会发展到今天,社会化分工已经到了极端细致的程度,作为社会的一分子,每一个人的存在除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之外,也因为社会分工话的不同,让大家对社会充满了复杂和茫然的审视态度,而网络小说的存在,为作为社会一分子的读者们打开了一扇大门,通过作者对故事和人物的编织,让人们可以品尝体会到与自己生活截然不同的味道。而网络文艺的受众群体,恰恰是那些分工细化后,承担着不可或缺,但却又不受重视的一分子的普通群众,他们平凡的生活需要点缀和消遣,网络文艺的诞生,让他们的生活有了可资消遣的对象和手段。

就这点来说,网络文艺的存在具有其巨大的不可替代的价值,通俗文学对大众读者的影响有着其他媒介和媒体不可替代的作用,简而述之,网络小说作为文化阵地的主要作战力量,在20年的发展过程中,不断攻城略地,向同文化圈的不同国家的发展,已经做出了不可替代的文化传播作用,台湾,越南,香港,甚至日本,美国等等国度,都可以看到中国网络文学作品的身影,自从网络文学诞生到现在,日本以漫画作为文化输出的行为已经失去了一家独大的规模,网络文艺创作的速度性,范围性,和作品的多样性已经远超日本的漫画输出,相信,如果适当地加以引导,网络文学的输出必然会成为文化输出的中流砥柱。

但这种体验虽然新奇,成本低,但却不代表有益无害,相反,很多网络作品,为了刻意追求所谓的新奇、猎奇,而过度投读者所好,用大量的笔触去描写低俗,下流的东西和内容,即便在管理和规范之后,这样的情况仍然不能禁绝。

当然,除此之外,很多网络作品,刻意激发社会阴暗面,刻意传播负面情绪,传播自私自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伪价值观等情况更是屡见不鲜,这让我们不得不去考虑,网络文艺的存在价值,到底体现在它状似繁华的经济价值上,还是体现在它所具备的基本的,无法摆脱取代的文学价值上?

在通俗文艺长足发展的今天,我们需要具备更深层次的思考。首先,文艺,文学的存在价值是什么?简单概括,文学,是人类对自身的记录和沉思,同时也具备着对成熟道德观念和信仰传播的责任,而网络文艺作为通俗文艺的一种,本身也担负着这样的使命。单从这个角度来说,文学价值的体现,必然具备的一点,就是对道德观念和信仰的传播责任上。

以严肃文学和精英文学来说,它们的使命是思考和探究未知,并且积累沉淀出可供社会摘取的有价值的东西,而作为通俗文学来说,则必然要为整个社会通俗解读这些已经积淀完,并可资利用的价值体系。而能否做到这点,就意味着网络文艺,甚至整个通俗文艺是否该有存在价值的黄金标准。

《》除了记载一些被历代批评为色情的内容之外,还有巨大的民俗价值和市情价值,让我们可以深切了解当时社会的结构和生存环境,但相比之下《甄嬛传》虽然被人热议,但除了尔虞我诈的宫斗和婊子矫情一类的俚语,却未带来任何可以传承的内容和精神。

如果说《飘邈之旅》的正义战胜邪恶,《赘婿》单纯直接的爱情观以及丰富的历史知识和记载,《全职高手》的友情、爱情还可圈可点的话,《太子妃升职记》男与男、女与女的情情爱爱,除了猎奇,却毫无存在的必要。如果说唐欣恬的《裸婚》体现出当代年轻人对婚姻与物质的看法而被人铭记,梦入神机的《佛本是道》除了极端的杀戮和我对人错,天下人皆可杀的极端思想之外,似乎并无正面意义上的建树。评判网络文艺,要跳过故事的繁花似锦,和想象力所编制的看似花团锦簇的外貌而直击本体,作为故事主要的价值观体现的对象,人物主角的存在,通常也体现了作为故事作者的价值观认同方向。这对于读者甚至社会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是远比故事本身所创造的经济价值来得更重要得多。

而作为网络文艺的创作者以及经营者,作者和网站,不能单纯地以经济价值作为评判的唯一标准,黑猫白猫与花猫白猫,并非一字之差,尤其作为文学作品,具备最基本的文学创作底线,是衡量其是否具备存在价值的必然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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